特斯拉投资比特币：10亿美元只是纸面收益，公司面临不确定风险

编者按：本文来自腾讯新闻潜望，作者：纪振宇 发自硅谷，36氪经授权发布。

特斯拉上月15亿美元购入比特币的消息引爆市场，成为近一段时间以来市场中高调宣布持有比特币的最受瞩目的上市公司之一。近来又有消息称，随着币价的上涨，特斯拉的这笔比特币投资，已经为其带来了10亿美元投资收益，超过其去年全年的公司利润。

实际上，这样的说法存在明显的误读，是一种简单粗暴不负责任的理解。腾讯新闻《潜望》查阅特斯拉公布的持有比特币消息的相关年报后发现，在公司的财报中，特斯拉将比特币资产认定为一种“无限期无形资产”（indefinite-lived intangible assets），以成本法计入在无形资产-商誉（intangible assets- Goodwill）项下。

在这样的会计确认方法下，按照相应的会计准则，特斯拉在未来的每个季度需要对该资产进行减值测试（impairment test），如果减值成立，就要将相应减值直接计入利润表，同时相应调整所持有的比特币资产价值。简言之，只要比特币资产在特斯拉财报中存在一天，未来其价值就只有可能被下调而不能被上调，除非特斯拉将其出售获得“已实现收益”（realized gain）。

由于比特币等数字货币资产的特殊性，目前国际上通用的主流会计准则，都要求持有相关资产的公司将其视作无形资产来进行相应的会计确认，未来需要进行对其进行减值测试，因此持有比特币或其他数字货币资产的上市公司，并不能直接在其财报中体现出由币价上涨为其带来的账面收益，这一点尤其值得投资者提高警惕。

再考虑到特斯拉所表达的可能长期持有比特币的公开表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持有比特币不仅不能因币价的上涨而为特斯拉的财报增光添彩，反而会对其业绩形成直接拖累。

除了会计确认规则上的细节之外，特斯拉大举购入比特币的举动本身就颇具争议，在许多有着严格投资规范和准则的机构投资者眼中，特斯拉此举相当于将自己的股价变动进一步暴露于更高的市场波动性下，这只股票的性质已经进一步靠近投机属性，已经超出了许多机构投资者投资条款所严格规定的投资范围，因而不得不选择出售手中的特斯拉股票，对特斯拉股价近期的连续下跌起到进一步推波助澜的作用。

从企业经营发展角度来看，特斯拉将账面上大量盈余的现金投入到比特币上，不得不让人对其未来业务发展的信心产生动摇，再叠加上最近特斯拉碰到的新一轮产能瓶颈以及去年四季度业绩未及预期的事实，这样的担忧更不是空穴来风。

特斯拉以15亿美元大举购入比特币的举动似乎并不令人意外，毕竟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伊隆 马斯克在此之前已经多次在个人推特上不断推崇Dogecoin，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特斯拉投资数字货币资产是迟早的事，在宣布购入比特币的同一天，特斯拉还宣布将在不远的未来，接受比特币作为购买特斯拉电动车产品的支付方式。

这一举动立即让货币数字世界沸腾了，全球最知名的电动车品牌、全球首富，这些概念与比特币开始绑定在一起，无疑投资比特币或其他数字资产来说，无疑有着极大的提振和鼓舞意义。

比特币自然是最直接的受益对象，在特斯拉宣布购入比特币后不到两周的时间，比特币价格冲上了5.8万美元的历史最高纪录。与此同时，据相关数据统计，全球数字货币交易额在特斯拉宣布购入比特币的当月，环比增长了17%至2.7万亿美元。

但就在创下新高后仅仅两天，由于马斯克的一条“价格看起来过高”的推文，又让比特币价格急速滑落至4.3万美元，距离最高价跌幅超过25%，当天比特币交易额达到了创纪录的1600亿美元。

随后比特币价格逐渐企稳并出现回升迹象，目前依然站在5万美元上方。

但与之相对的，却是特斯拉股价的急转直下，自2月8日宣布投资比特币以来，特斯拉股价一路向下，1个月来跌幅已经超过30%。

如果排除其他因素，单纯从投资比特币这一事件影响来看，该举动对特斯拉的股价在短期带来了明显的负面影响。

由于15亿美元投资比特币并非马斯克个人行为，而是特斯拉公司行为，因而对于特斯拉为何做出投资决定，需要更多从公司层面出发，对于此，特斯拉方面的解释实际上十分含糊，仅在其年报上做了几句话的简短宣布，并没有对原因做更详细的解释。

特斯拉在年报中称，在2021年1月份，公司更新了投资政策使得公司能够有更多的灵活性，来进一步使公司并不受限于运营流动性的现金部分能够分散化风险和最大化回报。

“基于这一政策，我们或许将部分现金投资到某些特定的储备资产，所以我们投资了总额15亿美元的比特币。”特斯拉在年报中说。

从以上有限的表述可以看出，特斯拉自己所理解的投资比特币，与投资于其他资产的基本原理一样，是为了分散化和投资回报最大化公司账上的多余现金。截至2020年12月31日，特斯拉账上的现金及等价物已经达到193亿美元，如何运用好这笔数额庞大的资金，确实需要考验特斯拉在这方面的智慧。但这一举动的特殊性在于，通常公司现金的用途，除了支持自身业务进一步发展以外，可能用于投资并购或投资于流动性高的低风险资产，例如债券等，另外就是对冲现金贬值风险。而将现金投资于风险极高、又没有实际业务的比特币来说，是一个公司现金使用的非常规举动。

当然，循规蹈矩从来不是特斯拉的作风，特立独行、标榜前卫一直是特斯拉的标签之一，也是特斯拉这一品牌受到无数粉丝追捧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投资比特币对于特斯拉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难以让人接受的事，再考虑到特斯拉已经宣布未来将接受比特币作为消费者购买特斯拉旗下产品的支付手段，这一举动就更容易理解了，对于特斯拉来说，比特币在未来是由一定的实际用途的。

（马斯克谈对比特币的理解：只比法币好一点）

除了特斯拉公司的官方说明之外，特斯拉首席执行官马斯克也对投资比特币做了一定的说明，他在个人推特上表示，“我并不是投资者，我只是一个工程师，我并不持有除特斯拉以外任何的股票。”

对于投资比特币，他表示，当法币面临负真实利率的情况下，只有傻瓜才不会考虑将法币投入到其他领域。

“比特币几乎和法币一样烂，这里的关键词是‘几乎’。”

从马斯克个人的说明可以看出，特斯拉投资比特币的举动并非出于资产升值的“投资”考量，只是因为现金由于负利率的原因贬值地太厉害，他本人也并不是比特币的坚定信奉者，只是比特币比法币稍微好一点而已。

因而对于特斯拉投资比特币就是为了投资收益这样的想当然的理解，显然是过于简单粗暴了，同时，财经电视台CNBC在2月21日发布的一则消息称特斯拉通过投资比特币获得的投资收益超过去年全年利润也存在明显的误读。

如果简单地用当前的币价与特斯拉15亿美元购入比特币时的价格做对比，就做出特斯拉投资收益或亏损的结论，是缺乏专业性的表现。

（特斯拉在年报中明确指出：将比特币视为无限期无形资产进行确认，未来需进行减值测试）

特斯拉在宣布比特币投资的同时，也对外公布了比特币投资以及未来相关数字货币投资的会计确认方法，即将比特币或其他数字货币当作“无限期无形资产”（indefinite-lived intangible assets）计入“无形资产-商誉”项目下，在初始纳入财务报表时以成本法计入，随后在每个季度进行“减值测试”，如果该测试确认当前公允价格有所下跌，需要计入相应的减值，直接反映到当期的利润表中。

特斯拉也明确说明了以成本法计入的数字资产在未来并不能因其在任何活跃交易所中的交易价格的变化而计入上涨，任何所谓的收益只有在出售时才可以在会计上实现。

按照这样的会计确认方法，简单来说，只要比特币或其他数字货币资产在特斯拉的资产负债表中存在一天，特斯拉就不可能确认任何关于其的投资收益，只会在币价下跌时，每季度将相应的减值计入利润表中，并相应向下调整所持比特币或数字货币资产的价值。

除了上述会计确认准则上的细节之外，特斯拉投资比特币本身也引起了包括机构投资者在内的市场中投资者的广泛质疑。

众所周知，比特币过往的走势表现反映了其是一种波动性极大的资产，因此特斯拉将巨额现金置换成比特币，无疑将自己与这种高度的波动性所绑定，这是许多强调稳健性的机构投资者所不愿意看到的。

由于机构投资者在投资标的的选择上有着严格的规定，需要与其投资条款中所设立的投资目标、风险、时间框架等严格吻合，因此特斯拉的这一超常规举动，实际上已经远远超越了许多机构投资者所设定的投资标准范围，因而在严格的投资条件限定下，不得不选择出售。

这其中最为瞩目的是特斯拉的长期唱多者Ron Baron，他所管理的基金在过去6个月中为客户出售了180万股特斯拉股票，尽管他个人对特斯拉的持股并没有发生变动。尽管作为特斯拉的长期坚定支持者，Ron Baron对于特斯拉大举购入比特币资产的举动也颇为不解，他一反常态地并没有帮助特斯拉做澄清，只是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马斯克可以做任何他认为正确的事。

有机构投资者也认为，尽管特斯拉投资比特币15亿美元的额度对于其估值的直接影响不到每股税后1美元，但心理层面的影响是巨大的，这样一来在许多机构投资者眼中，特斯拉股票变得更像GameStop、SPACS、MSTR这些投机性极强的股票，让机构投资者唯恐避之而不及。

从公司财务管理的角度来看，特斯拉的举动也很少得到其他上市公司的赞同，因为公司资产的稳健保值是公司财务管理的首要考量，传统来看，波动性大的资产几乎从来不会进入作为公司多余现金配置的考量范围。从过往走势表现来看，比特币的波动性远远超过股票、政府债券、黄金等传统资产。

（比特币价格波动性远超其他传统资产）

根据美国调研机构Gartner上个月进行的一份问卷调查显示，参与调查的77名上市公司首席财务官或高级财务管理人员中，只有5%表示计划在2021年在公司账上持有比特币。84%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并不计划将比特币作为公司资产持有，最大的顾虑就是其高波动性，其次是目前市场将其作为支付手段的接受度较低以及监管方面存在许多不确定性。

此外，结合近期特斯拉的业务表现，这样的非常规举动更加令人担忧。去年第四季度的财报显示，特斯拉利润不及预期，去年的交付量也未能达到之前设立的50万辆的目标，对于2021年的交付量预期，特斯拉也一反常态地未能给出明确的交付目标，仅含糊地表示，在未来几年的时间段内，计划实现平均50%的年交付量增长。近期，特斯拉旗下电动车Model 3和Model Y在美国市场的交付也出现延迟，外界猜测可能与芯片及配件供应短缺有关。

在面临一系列业务挑战的同时，特斯拉却把账面上的现金资产兑换成风险极大、投机性极强的比特币，不得不让人对其业务的未来发展前景产生质疑。

有投资者甚至呼吁，在特斯拉股价持续下挫，投资者信心动摇的时刻，特斯拉应该果断宣布出售比特币资产，再用这笔资金回购特斯拉股票，以此表达对自身业务发展的信心，重新赢得投资者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