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奈：“9·11”事件造成深刻心理创伤

世界报业辛迪加网站9月6日发表题为《“9·11”事件产生了何种影响？》的文章，作者系美国哈佛大学约翰·肯尼迪政府学院前院长约瑟夫·奈。文章称，“9·11”事件说明，恐怖主义关乎的是心理而不是损失。全文摘编如下：

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是一次可怕冲击。被困者从双子塔跳下的照片难以从记忆中抹去，袭击事件发生后采取的侵入性安全措施早已成为一个无可改变的事实。

但是，怀疑论者对“9·11”袭击是一个历史转折点的说法提出质疑。他们指出，直接的有形损失对美国的实力来说远非致命。据估计，2001年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下降3个百分点，相关损失的保险赔偿金额最终达到400多亿美元，仅占当时10万亿美元经济总规模的一小部分。“基地”组织劫机者当时把4架飞机变成“巡航导弹”，造成近3000人遇难，这一数字仅为当年美国交通事故死亡人数的一小部分。

我猜测，虽然未来的历史学家会承认这些事实，但他们会认为2001年9月11日与日本偷袭珍珠港的日期1941年12月7日一样重要。这两起事件的主要影响是对公众心理的影响。

罗斯福一直试图提醒美国人警惕轴心国威胁，但他未能克服美国的孤立主义。这一切都随着珍珠港事件而改变。在2000年美国总统选举中，小布什提倡采取谦逊的外交政策，并就构建国家认同方面的诱惑发出警告。“9·11”事件后，他宣布发动一场“全球反恐战争”，入侵了阿富汗和伊拉克。

“9·11”事件说明，恐怖主义关乎的是心理而不是损失。恐怖主义就像戏剧。美国人拥有强大军队，认为“震慑和敬畏”来自大规模轰炸。对恐怖分子来说，“震慑和敬畏”来自戏剧性的场面。毒药可能导致更多人死亡，但爆炸能产生视觉效果。全世界的电视不断重播双子塔倒下的画面是本·拉丹取得的一个成功。

也可以把恐怖主义比作柔道。在柔道中，一个弱小选手面对一个更强壮对手时，可以借力打力。虽然“9·11”袭击导致数以千计的美国人丧生，但美国随后发动的“无休止战争”造成的死亡人数要多得多。事实上，“基地”组织造成的损失与美国给自身造成的损失相比微不足道。

近1.5万名美国军事人员和承包商在“9·11”事件后的战争中丧生，经济损失超过6万亿美元。如果加上外国平民的死亡人数和导致的难民，代价就更大了。机会成本也十分高昂。当美国前总统奥巴马试图转向全世界经济增长最快的地区亚洲时，全球反恐战争的遗留影响让美国持续陷于中东泥潭。

尽管付出了这些代价，但一些人说美国实现了自身目标：美国本土再未发生像“9·11”事件那样的大规模恐怖袭击。本·拉丹及其许多高级副手被杀，萨达姆被赶下台。或者，我们可以证明本·拉丹取得了成功。“圣战运动”虽然四分五裂，但已蔓延至更多国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9·11”事件纪念日到来之前，塔利班在阿富汗重新掌权。美国总统拜登最初把9月11日定为从阿富汗完成撤军的目标日期。

现在评估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长期影响还为时过早。混乱撤军的短期影响代价高昂，但从长远来看，人们可能认为拜登放弃在这个因山区和部族林立而四分五裂、主要通过反对外国人而团结在一起的国家构建国家认同的努力是正确之举。

与此同时，在“9·11”事件发生20年后，恐怖主义问题依然存在，恐怖分子可能感到有底气再次尝试发动袭击。如果情况确实如此，那么美国领导人的任务就是制定一项有效的反恐战略。该战略的核心必须是避免给自己造成巨大损失从而落入恐怖分子的陷阱。

展望未来，当下一次恐怖袭击发生时，在作出回应之际，总统们是否能够通过精准确定目标、解释恐怖分子设置的陷阱以及聚焦构建承受力来引导公众对报复行动的需求？这是美国人应该问的问题，也是他们的领导人应该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