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年轻人不吃“中国大妈”那一套了

昔日红极一时的金嗓子宣布退市，令人唏嘘。

10月29日，金嗓子发布公告称，要约人与本公司以通过协议安排方式将本公司私有化，将按每股计划股份2.80港元注销股份（较昨日收市价溢价3.7%），预期将于2021年12月15日上午撤销股份在港交所的上市地位。

上市6年以来，金嗓子股价从最高6块多下降至1块多，市值一降再降，截至发稿，其市值已经仅剩19.81亿港元。

从一家濒临破产的糖果厂到如今的广西金嗓子集团，已经经历了66年。创始人江佩珍更是从一个普通糖果厂女工成长为一个上市公司掌门人。她不仅带领团队造出了中国第一颗果酱夹心糖、花生巧克力、酒心巧克力，还和华东师范大学王耀发教授共同推出了后来火遍大江南北的金嗓子喉片。

“保护嗓子，请用金嗓子喉片，广西金嗓子！”，这则洗脑的广告是金嗓子当时的流量密码。只是，这个广告来得并不光彩。之后的营销，也是一再踩到“坑”里。

昔日风光无限的金嗓子为何沦落到退市的地步？除了过度营销，产品单一、跟不上时代步伐是其根本原因。黑红只能红一时，产品扎实才是企业长盛不衰的秘诀。上市6年都未能在研发方面交出合格的答卷，已是古稀之年的江佩珍还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吗？

这是一个13岁打工妹逆袭的故事。

1946年，江佩珍出生在广西平南的一个贫困家庭。迫于生计，13岁时江佩珍就辍学进入刚成立的柳州市糖果二厂成为一名学徒。没想到，这样一段普通的工作经历竟然为她开启了一段别样的精彩人生。

与其说是工厂，实际上就是一个小作坊。但是江佩珍依然兢兢业业，再加上她心灵手巧，包糖的技术又快又好，每个月都能超额完成任务，很快就从一名普通员工做到生产标兵，再到生产组长、车间主任，18岁时就当上副厂长，33岁时又当选为厂长。

当上厂长后，江佩珍就把企业家敢想敢干、头脑灵活的特质展现地淋漓尽致。一上任，她就果断采取多项重大改革措施。上世纪80年代初，江佩珍率先打破供销体系，自产自销糖果，在川西、湘鄂等地区推销产品；同时，为了提高工人的积极性，她还打破了“大锅饭”的分配制度，将工人的工资、奖金与生产挂钩，工厂产量得以直线上升。之后，她又从德国、意大利引进生产线，带领团队生产出了中国第一块果酱夹心糖、第一块花生巧克力、第一块酒心巧克力，这些都是当时国内糖果业的最高技术品种。

在江佩珍的带领下，1984年，柳州市糖果二厂年产量达16500吨。到了1988年，工厂产值达到9700多万元，10项经济指标排名全国同行业第一，工厂从一个当地小企业成为行业领头羊。在此期间，早早辍学的江佩珍还获得了北京人文大学新闻专业文凭。1992年她又拿下高级经济师资格证书。

同时，危机也发生在1992年。因为原材料不断上涨、大批冒牌货涌现、媒体也开始宣称“多吃糖不利于健康”等因素，柳州市糖果二厂销售量急剧下降，一度要走向破产。

1993年1月7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朱镕基到柳州考察。在企业家座谈会上，朱镕基了解到柳州市糖果二厂的困境，为江佩珍指明了方向，“搞高科技产品是一条路。”

于是，江佩珍带着厂里7万元的全部积蓄，前往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寻找科研专利。在二十多位教授中，她和生物学家王耀发教授一拍即合，互相赏识。两人深入交流后，王耀发指出虽然糖果厂的润喉糖虽然加有桉油、薄荷等成分，但是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喉咙干燥问题，这也就是这款产品销量不好的原因。出于对江佩珍的信任和看好，他把自己正在研制的一个专治慢性咽喉炎的配方无偿赠送给了糖果厂。

经过几次重新配比，金嗓子喉宝问世了。但是工厂当时有700多万的资金缺口，根本无法动工。在跑了28家银行均无果的情况下，江佩珍带领大家集资，一个月后工厂集资达780万元，项目得以继续进行。

1993年底，“金嗓子喉宝”试产，为了感谢王耀发教授既不要钱也不要股份，甚至签订了委托书承诺“后代不会对知识产权有要求”，江佩珍把王耀发教授的头像印在了包装盒上。

1994年底，广西金嗓子制药厂正式成立。之后“金嗓子喉宝”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口含片，还远销海外。2014年，仅金嗓子系列产品的产值就超8亿元。

2015年7月15日，广西金嗓子集团在港交所上市，股价最高时市值一度超过60亿港元，江佩珍也从一个打工妹变为亿万身家的上市公司掌门人，这一年开始，金嗓子公司旗下产品包装上的头像变成了江佩珍。

从一名普通糖果厂女工，到红遍中国的企业的掌门人，本是一个极其励志的故事。只是，一次剑走偏锋，让这家企业从此离不了争议。

上世纪末，是电视广告最繁荣的时期，不少国产品牌花大价钱在中央电视台打广告。1995年，江佩珍也拿出500万元在央视投放广告。次年，金嗓子就营收破亿，畅销全国。

之后，一句“保护嗓子，请用金嗓子喉片，广西金嗓子！”的广告词更是让金嗓子直接火出圈，成为一代人心中无法抹去的回忆。

当然，单凭一句广告词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还得配上足球明星罗纳尔多的脸才足够魔性。广告中，罗纳尔多手举一盒药片，露出两排牙齿憨笑，衣服上还印着醒目的“金嗓子喉片”红色LOGO，效果一下就有了。

本来，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营销案例，当传出罗纳尔多要起诉金嗓子的消息时，大家才知道被骗了。

原来，2003年夏天，罗纳尔多跟随皇马到中国踢商业比赛。当时的罗纳尔多正如日中天，一场代言费千万美元起步。江佩珍通过中间人找到罗纳尔多，许诺以30万美元邀请他一起吃一顿饭。饭局上，江佩珍先是邀请罗纳尔多身穿印有“金嗓子喉片”字样的衣服跟自己合影，又要求他在摄像机前“为大家表演足球技术”，并承诺“绝不商用”，罗纳尔多也只好半信半疑地照做了。直到金嗓子的广告火遍大江南北，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金嗓子的代言人。当时有媒体报道罗纳尔多将起诉金嗓子，索赔1000万欧元。之后金嗓子又邀请了球星卡卡代言，但效果已远不如从前。

“翻车”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二次更加严重，直接让这位非常励志的“中国大妈”变成网友口中的“老赖”。

天眼查显示，广西金嗓子责任有限公司与星空华文国际传媒有限公司有长达三年的广告合同纠纷。根据资料，2016年4月，金嗓子食品与星空华文达成备忘录，约定金嗓子食品与星空华文达成《盖世音雄》与《蒙面歌王第2季》（即《蒙面歌将猜猜猜》）亮相节目合作约定，合同涉及金额达8000万元。但在合作过程中双方因为收视率和广告费支付等问题发生纠纷。中国裁判文书网信息显示，法院就该案件多次判决，2019年9月19日，金嗓子食品因为该案件被纳入失信企业。2020年5月26日，根据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更新的执行信息，该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江佩珍被限制出境。

2021年10月9日，金嗓子针对网络中的种种言论发表声明，既指出没有“忽悠罗纳尔多”，又说明和星空华文的广告合同纠纷已经达成和解，不存在网传“当老赖”、“一直没有付清广告款”行为。

另外，公告中还强调，“我公司经营状况良好。其中，金嗓子上市主体2021年上半年营业收益同比增加了83.1%”，并立下了“做百年企业，树百年品牌”的目标。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传出了金嗓子要退市的消息。回过头来看这份公告，不免有一丝讽刺的意味。

金嗓子之所以沦落到退市的地步，不少人指出根源在于产品过于单一。

融中财经在“金嗓子喉宝旗舰店”发现，店内仅有22个链接，其中有18个链接只不过在包装、口味、版本新旧等方面有区别，实际上都是“金嗓子喉宝”这一产品，销量最高的一条链接也仅有1万+人付款。其他两款产品金嗓子益生元软糖和金嗓子肠宝效果更不理想，最低仅有两人付款。

其实，金嗓子也曾大力投入研发并推广新产品。

金嗓子2015年年报中曾披露，公司致力于开发新药品及食品，主要产品储备包括金嗓子植物饮料系列产品及一种传统中草药饮料冷饮子，并计划在2016年上半年通过各种零售渠道实验性推出植物饮料，计划在2016年年末前取得销售冷饮子所需的许可。

在上述纠纷中，《蒙面唱将》等综艺节目中推广的产品，正是金嗓子植物饮料。不过这次拓展以失败告终，在金嗓子官方旗舰店中也并没有这款产品。由于草本植物饮料业务产生亏损，2016年金嗓子净利润1亿元，同比下降33.4%。

金嗓子2019年年报中披露，“自1994年以来，本集团已成功开发31款新产品”、“其中金银三七胶囊等8项为药品、21项为食品、1项为保健食品及1项为医疗器械产品。”不过早在其2015年年报中就已经有过同样的描述。

到了2021年年中报，金嗓子公司主要产品依然只有“金嗓子喉片(OTC)、金嗓子喉宝系列产品及其他产品”。不出意外，在研发方面的描述，依然和2015年年报中的描述保持一致。

（金嗓子集团2021年年中报）

另外，近些年来，金嗓子主要产品的销量也不尽人意。2020年，金嗓子喉片的销售收入约为5.8亿元，同比减少19.3%；喉宝系列产品的销售收入约5370万元，同比减少了19.6%。

把一个小作坊做到上市，再从上市到退市，江佩珍的故事略显曲折。这时，不少人会想起另外一家企业。

同样是本土国民品牌，创始人的故事相仿，就连年纪也只相差一岁。这家企业就是“老干妈”。

“老干妈”的创始人陶华碧同样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不同的是，陶华碧的创业梦在其42岁时才启航。没有江佩珍的“幸运”,“老干妈”的口碑全凭口味和质量。从一个简易餐厅到走出国门，“老干妈”很少花钱在打广告上，而是每年花几千万在打假上。当企业陷入困境时，73岁的陶华碧更是重新出山，力挽狂澜。

另外一个不同，在于处境。二十多年来，虽然“老干妈”没有走向资本市场，但并不影响其赚钱能力，2020年，“老干妈”全年收入达54亿元，陶华碧更是登上《2021新财富500富人榜》，坐拥90亿资产。

不过，尽管有陶华碧这样的实干家带领，危机也已悄然逼近。

在辣酱赛道，“老干妈”是绝对的强者，目前占据着我国辣酱市场约五分之一的市场份额。但这些年来，已经不断有攻擂者出现。在淘宝按照销量搜索辣酱，第一是味好美牛肉酱。根据味好美公司2020年年报，这家公司收入约为357亿元，超过“老干妈”收入的6倍之多。此外，还有饭扫光、吉香居、虎邦辣酱等一众品牌正瓜分市场。这些品牌有的切入外卖场景，有的搭上直播快车，进一步吸引年轻群体。

金嗓子引以为傲的润喉糖赛道，也已经涌现出更多选手。曾经那则火出圈的广告，如今的消费主力军们已没多少人听过。

金嗓子和老干妈，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但谁也免不了时间的淘洗。作为一代人的回忆，面对时代变换，是时候打开门来，与时俱进，不仅要坚守初心，还要思考如何抓住新一代消费者的心。“一招吃遍天下”恐怕不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融中财经”（ID：thecapital），作者：吴琼，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