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包场直播带货后，这家商户倒闭了

　　300万“坑位费”，拥有6000多万粉丝的某平台头部主播“太原老葛”直播30分钟，销售额1625万元。谁知次日一早，退货600万元。最终实际退款1200多万元，实际到账400多万元。

　　在王翠近千平方米的仓库里，堆满了积压的货物。图为仓库的一角。

　　巨额“坑位费”、积压的货物、超高的退货率……这种“从云端瞬间跌入谷底”的直播遭遇，让山东烟台龙口市伊诺商贸有限公司负责人王翠损失超过1000万元。

王翠向海报新闻记者展示积压的冲锋衣。

　　8月2日，站在近千平方米的仓库里，望着一箱箱积压的衣服、鞋子，王翠欲哭无泪：“原以为平台头部主播具有呼风唤雨的能力，没想到却是科技加狠活……”

　　看到一场直播动辄卖出一两千万 她动心了

　　王翠公司经营某品牌线上产品。为了清库存，拉动销量，2022年7月，在一位经常合作主播的介绍下，王翠开始和“太原老葛”合作。

　　“我们和‘太原老葛’分别在7月和9月进行了两场“连麦”直播，每场费用为100余万元，借助‘太原老葛’的流量进行带货。”王翠提到，这两场直播都是由她自己公司的主播、运营人员全权负责。

　　9月底，公司一位运营人员找到王翠，说“太原老葛”团队工作人员阿刚介绍了一种包场直播模式，需要交200万元“坑位费”，并保证每场直播销售额不低于1000万元。

　　看到巨大的销售业绩，王翠动心了。她从烟台坐飞机到广州面见“太原老葛”的团队，满怀期待大干一场。

　　王翠见到了往日手机里的直播现场，“当时有七八个商家在排队等待包场直播，每天的直播火爆，一场直播的销售额动辄1000万元、2000万元，甚至更多。”

　　王翠并没有见到“太原老葛”某平台直播间的主播老葛，她在阿刚的介绍下，很快与“太原老葛”团队中身为管理层的葛某——人称“小葛总”的葛某见面洽谈。

　　“他们看了我们带过去的样品，表示可以播，但‘坑位费’由200万元涨至300万元。”王翠告诉记者，除此之外，小葛总还提出不管是否有疫情，发货范围不设限制，全部地区都要打开，同时保证价格在整个平台最低，并且在短时间内不能在其他直播间出现。

　　“当我提出签合同时，葛某告诉我不需要签合同，我的嘴就是合同。还介绍他们的粉丝凝聚力很强，退货率在30%之内，如果有刷单，刷一单赔1000万。”王翠说道。

　　虽然犹豫，王翠还是决定试一下。

　　王翠支付给“太原老葛”第一次包场直播的“坑位费”。(采访者供图)

　　一觉醒来 是纷至沓来的退货订单

　　保暖内衣49.9元、鞋99元、速干长裤39.9元、卫衣卫裤99元、厨房湿纸巾69.9元……选好品，定好价格，交了300万元的“坑位费”，9月23号20点，直播准时开始。

　　直播间里，主播们卖力地吆喝着，在线人数10万+，订单以每秒钟几千甚至上万单的速度增加，大约半个小时的销售额就达到1086万元。

　　坐在后台的王翠看得热血沸腾。

　　“由于当时流量很好，又继续播了十几分钟，这段时间销售额约为150万元。”此时，王翠觉得头部主播真的很厉害。她算了一下，按照这样的价格和销量，如果正常发货，除去坑位费、快递费、人工等成本，利润率可以达到15%-20%。

　　可是一觉醒来，24日一大早，纷至沓来的却是退货订单。“当时即买即退的订单率达到30%。随着订单陆续发出，退货现在愈演愈烈，除了即买即退，还有发货之后退的，还有收到货退的，这三种类型各占三分之一。”王翠介绍说。

　　王翠找到“太原老葛”团队的运营人员。“对方解释是疫情的原因导致很多地区发不了货，如果以后再合作，可以补偿一下。我当时没有再多想。”

　　王翠支付给“太原老葛”第二次包场直播的“坑位费”。(采访者供图)

　　2022年11月12日，王翠和“太原老葛”合作的直播录屏截图。采访者供图

　　发现异样：一次购买99件，即买即退，反复操作

　　11月初，不死心的王翠再次找到“太原老葛”的团队，希望再进行一场直播。为了直播备足货物，王翠找到鞋服供应商，定做大约700万元的货品。

　　“为了弥补第一次退货的损失，他们这次提出‘坑位费’300万元，保证销售额不低于1500万元。我持怀疑态度，但是对方运营人员信誓旦旦地表示没问题，放心吧。”于是，王翠又交了300万元。

　　当时正值“双十一”期间，专场直播的公司比较多，王翠也加入到等候的队伍中。

　　11月12日，王翠和“太原老葛”合作的直播开场。这次直播依然热闹无比，半小时销售额就达到1625万元。

　　然而，和上一次直播一样，第二天早上8点，拿到最新报表的王翠一下子愣住了：后台销售额只有1000万元，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600万元!

　　“太原老葛”运营人员给出的解释也和上次一样：“疫情原因，很多地方发不了货。”

　　此时，远在老家的工厂，包装发货和处理退货退款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

　　最终，与“太原老葛”合作的第二场包场直播退货金额大约是1200万元，退货率超过70%，实际到账只有400余万元。

　　有一天，王翠查看全部退款订单，才发现异样。

　　在王翠店铺后台，有很多买家一次下单99件同一产品，即买即退，反复多次。

　　“为了防止有人多拍影响库存，我们在后台设置了一次购买件数最多为99。后台显示，有很多人一次下单99件同一个型号的同一款产品，而这样的操作反复多次，甚至多达几十次。还有大量的订单是即买即退，每分钟下单一次。”

　　在2022年9月23日直播的退款订单中，王翠梳理出了大批一次下单99件的订单。

　　两次直播让她损失1000余万元

　　这时，王翠才恍然大悟。

　　她梳理了两次包场直播的数据发现：9月23日进行的包场直播销售额为1200余万元，实际到账大约为400万元，退货金额大约800万元，退货率超过65%。第二场包场直播销售额1625万元，实际到账400余万元，退货金额大约1200万元，退货率超过70%。

　　这样的退货率远远高于“太原老葛”团队之前承诺的30%之内。据王翠介绍，两场直播下来，她支付了600万元直播费用，因货物积压造成损失超过500万元，损失共计1000余万元。由于欠供货商的费用，她的公司倒闭了，车子和房子都卖了。

王翠被合同诈骗案立案认定书。

　　无奈之下，王翠只好报警。2024年4月9日，山东龙口市公安局对此立案侦查。8月3日，记者从龙口警方了解到，此案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记者了解到，王翠在两次包场直播中转账的账户分别是北京四合一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山西四合优选商贸有限公司。

　　8月5日，海报新闻记者致电和王翠洽谈的“太原老葛”团队里的小葛总。对方表示，他们和王翠签了合同，并且已经报案，是否存在刷单、高退货率等争议，要以警方调查为准;直播中的网红“老葛”只是团队的主播，对此并不知情。

　　截至记者发稿，“太原老葛”团队尚未拿出与王翠签订的交易合同。

原标题：独立调查丨“厉害”的带货主播（上）：两次包场直播带货后，这家山东商户倒闭了

值班主任：刘克

作者：张海振 丛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