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社交走到了十字路口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鞭牛士”（ID:bianews8），作者：代聪飞，36氪经授权发布。

在英文名变为“Hello Group Inc.”不足1月后，陌陌又公布了新的中文名“挚文集团”。

与改名同步出现的，是陌陌2021年第二季度财报。财报显示，陌陌直播服务和增值服务的“两架马车”格局正在形成，但其代价是直播服务营收同比下降近20%。

对于陌陌来说，幸运的是：即便身后有Soul等的追赶，但陌生人社交的赛道至今没有发生“血雨腥风”的大战；不幸的是，这一赛道始终亦未实现破圈层的用户增长，而陌陌还能否得到Z世代的青睐？

在外卖、出行已经成为人们日常需求之时，陌生人社交的用户仍然停止在较为有限的水平。“社交王者”微信的MAU（月活跃用户）已经超过12亿，但稳坐陌生人社交头把交椅的陌陌MAU至今也不过1亿多点。

国内几大主打陌生人社交的平台都开始新的动作：陌陌在改名在布局多元化，Soul在谋求上市在打“元宇宙”概念，脉脉则表示，要追求高价值活跃度。

陌生人社交逃脱不了暧昧的颜色？是做更垂直的陌生人社交领域，还是要不断跨界，让业务更多元化？国内陌生人社交App，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2010年，iPhone4的划时代出现拉开了互联网从PC端到移动端跨越的帷幕。

最先嗅到气味的是腾讯。2011年1月，张小龙携带微信问世，打响了社交“战场”的第一枪。8月4日，微信上线“附近的人”，显示了其对用户增长的野心。这项功能上线的第二天，从网易出来创业的唐岩上线了国内陌生人社交App的鼻祖：陌陌。

唐岩一开始就抛弃了从熟人切入的想法，他想做一个不同于微信的陌生人社交产品。而在易信、米聊、飞信先后退出市场之时，避开微信的做法让陌陌大获成功，但也让陌陌从微信手中接过了“约P神器”的名头。

曾经，“附近的人”基于LBS的功能帮助微信用户在一年内实现了亿级用户的突破，但也让微信背上了“泡妞神器”的累赘。LBS一度被解读为Location Based Sex（基于位置的性）。

2012年4月，一个叫Mike隋的老外一人分饰12个角色的搞笑视频被疯狂传播。视频中，陌陌被Mike隋称为“约P神器”。这件事让陌陌“约P”的名声彻底打响，唐岩个人对此也从未否定。

从那以后，微信接连推出朋友圈、公众号，和“泡妞”渐行渐远；陌陌则在很长时间里承接了“约P神器”的别名。

到了2014年，陌陌的竞争对手友加、微聚先后因为“色情”宣传翻车：友加因策划参与95后女孩“用身体去旅行”热门事件曾被勒令下架；微聚因为策划了“约跑不约炮”大型活动而悄然退出。

但陌陌则在这根红线上把握得十分精准，不仅完美地避开了风险，甚至还用“约P”污名化的名义约束了用户，增进了活跃度。

2014年12月，陌陌在美国纳斯达克交易所挂牌上市。不过，因为盈利模式受到质疑，上市后的陌陌股价一直萎靡不振。

陌陌一直想把流量变现，想在陌生人社交之外寻找赚钱门路。

2014年8月，陌陌曾上线全新功能“到店通”，为线下商家提供线上广告平台，试水O2O商业。

对此，移动社交应用碰碰创始人田行智在2014年12月接受TechWeb采访时指出，O2O商业化在给陌陌带来创收的同时也会影响到用户的社交体验。田行智称：“O2O商户会加重个人网店在陌陌上的泛滥，现在已经很严重了，如果不加以控制，只会让用户更快离开陌陌。”

2015年3月，陌陌公布上市后的首份财报显示：2014年净营收为4480万美元，较2013年增长1330%。但这并没能帮助陌陌实现盈利，2014年，陌陌全年净亏损为2540万美元，较2013年增长了172.5%。陌陌表示，主要是成本和开销的增长抵消了净收入的增长。

在O2O之外，陌陌搞起了直播。

2016年4月，在6.7版本中，陌陌上线了一段时间的陌陌直播，替代了原先底栏的“发现”按钮。这让迟迟找不到流量变现渠道的陌陌终于在千播大战中夺得一席之地。

陌陌2016年Q4财报显示，当季营收2.46亿美元，同比增长524%。其中直播营收1.95亿美元，占比高达79%。陌陌在财报中提到，MAU比率和会员数量恢复增长，主要是由于直播视频服务的普及，以及平台上其他新社交功能和娱乐内容。

自此，陌陌看起来和陌生人社交渐行渐远，倒更像一个直播平台。

在陌生人社交领域，陌陌以6亿美元现金外加股票的价格将探探收购。彼时，模仿Tinder的探探MAU已经近2000万。这之后，陌陌股价一度涨到49.4美元/股，但随后开始一路下滑。

陌陌大力气开拓的直播业务似乎也遇到了瓶颈。

陌陌最新公布的2021年Q2财报显示，直播服务营收为21.01亿元，同比下降19.3%。在此前的Q1中，陌陌在直播服务上的营收为19.62亿元，同比下降15.9%。对于直播服务营收下降的原因，陌陌归结为两点：第一，为重振长尾内容生态，对核心直播业务进行了结构性改革；第二，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

但更关键的因素是行业竞争加剧，在抖音、快手、斗鱼、虎牙的强势扩张下，越来越多的主播向头部平台转移，以秀场直播为主的腰部平台生存空间被进一步挤压。

如今，接连将中英文名称更改的陌陌业务已经从陌生人社交、直播一路跨界到影视综行业。陌陌投资的酷博特是2018年顶流综艺《幻乐之城》的联合出品方，陌陌影业出品的《不期而遇的夏天》刚刚在9月3日上映。

和陌陌、探探瞄准人们对荷尔蒙需求不同，Soul另辟蹊径，玩起了灵魂社交。

某种意义上，Soul的标签来自于其女性创始人张璐。她在采访中反复强调，Soul要做的就是让用户降低孤独感。这种初衷让Soul获得了以陌陌、探探为代表的陌生人社交产品梦寐以求的优势：女性用户比男性用户更多。

探探创始人王宇早年接受采访时曾表示，一个陌生人社交平台一旦把女用户留住，就永远不缺男用户，从而才能让整个平台保持适当的男女比例。

为此，探探在各种设计上极力讨好女性用户。举个例子，在探探上，一旦女性用户收到对方不文明不雅言语，系统会立刻弹窗询问用户是否遭到骚扰，如果女生回答yes，则一键拉黑并举报，同时探探人工客服会立刻介入调查。这种近乎偏执的保护女性用户的做法帮助探探维持了6:4的男女用户比。

相比之下，Soul负责人喜乐曾在2019年透露其男女用户比例为4:6。

虽然Soul一直强调其引以为傲的精神社交，但依然也未能逃脱陌生人社交的“传统”功能。

Soul的早期用户董垚向鞭牛士透露，刚开始使用Soul正是因为受到好友安利，称这个App不同于探探、陌陌,主打的是精神社交。但在使用一段时间后，他却因为Soul上面时不时遇到疑似进行色情交易的信息选择了卸载。

除了软色情，董垚还表示，Soul上的确有很多“灵魂”相近的网友，但所谓的灵魂匹配几乎就是一个高端版的星座匹配，并不一定能交到合适的朋友。

2019年6月，Soul因传播历史虚无主义、淫秽色情等原因被网信办点评通报并下架。

Soul遭遇下架期间，其合伙人李某发现了一款名为“Uki”的App和自家产品功能颇为相似。李某设计让手下将涉黄内容投放到Uki平台，再进行违规举报。此举最终导致Uki被下架3个月，使Uki错过了赶超Soul的黄金时期，但直到2020年才被曝光。

2021年，Soul选择了流血IPO。据Soul提交的招股书显示，2019年到2021年一季度，Soul净亏损分别为3亿元、4.88亿元、3.83亿元。对于此前的钓鱼事件，Soul在招股书中解释称未经过公司授权，员工个人行为不应上升到企业层面。

可能是由于此前软色情问题给Soul带来的伤害，Soul在招股书中对于女性用户比例的优势并未提及，只是通过用户年轻化来强调其未来的增长潜力。

早在2019年6月，Soul发布的《Z世代社交报告》，显示其对年轻用户的精准透析。根据Soul负责人透露的信息，当时Soul的用户中90%是90后、70%是95后。

Soul在招股书表示，2021年3月，73.9%的日活跃用户为Z世代。艾瑞咨询的一项调查显示，Soul是中国最受Z世代认可的在线社交网络平台之一。此外，Soul紧跟热点的“社交元宇宙”的提法更是吊足了投资人的胃口。

然而，意外的是，6月23日，Soul却主动按下了IPO的了暂停键。在声明中，Soul表示，IPO过程中，公司也收到了其他资本运作的可能性，经过慎重思考，管理层先暂停IPO的定价流程。Soul还特别提到，大股东腾讯支持这一决定。

脉脉很少被定义为“陌生人社交软件”，更多的人，会把脉脉定义为容纳互联网大厂员工吐槽的第二阵地。

脉脉最初给自己的定位目标是“人脉共享”。2018年，脉脉更进一步，将Slogan更新为“成就职业梦想”。那一年也是脉脉的高光时刻，Slogan升级的同时，脉脉完成了2亿美元的D轮融资。但此后，除了外界猜测脉脉似乎有上市计划，脉脉在资本运作上，没有任何新的动作。

当然，脉脉没有销声匿迹。相反，脉脉互联网公司“第二内网”的称号反正是美名远扬。

赤兔创始人沈博阳曾对脉脉作出如此评价，“脉脉讲了再多的故事，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披着领英外衣的Secret（一个匿名社交App）”。

今年初，脉脉上曝光了拼多多员工猝死事件，引发舆论关注，之后，在脉脉上匿名发布同事被抬上救护车照片的拼多多员工被开除，再次引发网友讨论，而脉脉，也遭遇了信任危机。

前不久发生的阿里女员工事件最初同样是在脉脉引爆。8月7日，认证为阿里巴巴员工的用户在脉脉爆料称，有同事在内网发帖被上级侵犯，随后事件被微博KOL搬运到微博出圈。

类似例子数不胜数，脉脉也常常和一众互联网大厂共同出现在人们视野中，获得流量的同时，脉脉也因此惹了不少官司。

今年1月，因认证为B站员工的账号在脉脉发表“B站，能睡小姐姐。我睡了四个”的评论，脉脉被法院判处赔偿B站8万元，并且提交了涉案发布者信息。

天眼查显示，截至9月3日，脉脉的主体公司“北京淘友天下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共有135条司法风险，其中法律诉讼43起，涉及百度、字节跳动、微梦创客（微博母公司）等一众互联网大厂。

虽然脉脉一再强调不会泄露用户信息，但在脉脉的资深用户王疏雨看来，拼多多员工在发布信息第二天就被查到，这很难让人不产生怀疑。不过她同时表示，也有可能是该员工将此事告知同事后被揭发。

除了遭到泄露信息的质疑，脉脉的用户以及营收至今也是个谜。

官方曾表示，截至2020年6月底，脉脉实名注册用户1.1亿。易观千帆的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5月，脉脉月活超过800万。

至于营收，脉脉CEO林凡今年2月在接受晚点LatePost采访时表示，脉脉最早最大的收入是广告，其次是会员、招聘。但现在广告、会员和招聘三大板块的收入比例已经变成1：1：1。林凡同时提到，2020年最后两个月实现了盈利。

但在脉脉没有上市之前，外界对于脉脉收支方面的了解也仅此而已。

不过王疏雨的感受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脉脉营收比接近平衡的现状。脉脉68元的会员费一度让不少用户望而却步，但作为HR,王疏雨购买了脉脉的招聘会员，其费用高达288元/月。但王疏雨认为会员的用处还是非常大的，开通会员不足半年，她已经招聘到了两位不同岗位的经理级别人员。

脉脉和陌陌、Soul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都属于陌生人社交产品，只不过从“找对象”变成“职场交际”。更何况在脉脉上找对象的同样大有人在。燃次元曾撰文“揭开脉脉#单身交友#的神秘面纱”，作者惊呼道，原来脉脉的脉不止可以是“人脉”的脉，也可以是“含情脉脉”的脉。对此，王疏雨也表示自己曾在脉脉刷到相亲的帖子。

远川商业评论在分析陌生人社交时指出：海王才是陌生人社交的核心竞争力。

这是欧美市场的Tinder能过得十分滋润的原因。而Tumblr在扫掉全部成人内容后最终走向衰落似乎也从反面印证了这一观点。

但在传统的国内乃至整个东亚市场，这条路并不容易走通。放眼国内，陌陌也曾因“约P神器”成为行业佼佼者，但现在却竭力摆脱“污名”。

正因此，国内的陌生人社交始终没有出现一个能够达到Tinder规模的软件。在“色情信息”的高压线之下，国内陌生人社交产品齐刷刷陷入了自己的囚徒困境：一方面，用户活跃是App的需求；另一方面，一旦用户在陌生人社交产品通过不断交流成为熟人，最终结果多是转向熟人产品：微信。

Soul在招股书中也提到，如果无法留住现有用户或进一步扩大用户群，或者如果用户参与度下降，其业务和经营业绩可能会受到重大不利影响。

对此，陌陌给出的答案是：多元化，社交、直播、泛娱乐；脉脉给出的方案是：用户垂直化、内容精细化、构建互联网大厂的“第二内网”；soul的回答是：灵魂交流、打造元宇宙、讨好Z世代。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陌陌已然步入中年危机，Soul和脉脉还在探索路上。当下的国内陌生人社交依然走在路上，尚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董垚、王疏雨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