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的毕业季，毒打的人生

这是仙人JUMP的第189篇原创

1

去年我在知乎上看到过一个回答，大意是说有一个人拍毕业照的时候赶不回学校，于是老师创造性地把他P了上去。

P图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当前的互联网谁不P图。

关键是，这个的头像被P在人群背后的天空上。

于是画面一度非常肃穆，在一群黑色学士服年轻人的头顶，一个同样年轻的少年笑容慈祥地俯瞰他们，宛如神迹显现。

这个画面，有点恐怖，又带点喜感。

真实的和这个世界一样魔幻。

那时的我还没有想到，在下一个毕业季，把学生P到天上会成为基本操作，而且往往还是全员上天。

甚至还有用机器人代替学生拍毕业照的，赛博朋克终于站起来了。

甚至我还看到过一个究极毕业照，有个学校把那年毕业的所有学生要了三寸照，拼到了一面相片墙上。

真正的千人一面，哦不对，应该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有的人觉得这是阴间的东西，怒斥学校不当人，大家好不容易毕个业，怎么不能整点阳间的东西，又不是阴阳学校。

我觉得其实没必要苛责，虽然那些照片由于PS技术的问题，以及素材的明暗程度不一，最后的成品确实不像阳间的产物。

但那又如何呢？虽然敷衍，虽然是疫情下的不得已而为之，但某种意义上，这本来就是青春的模样。

谁的青春真的有那么光鲜亮丽。

除了富二代。

青春是个痘，消逝以后留个坑，且不是很好看。

平时你会很讨厌这东西，但某天你仔细照镜子的时候，或许会想起那些傻叉过的岁月。

如果没有这个坑，你终会忘记青春曾来过。

往年千里迢迢从实习的地方赶回来拍毕业照，和寝室兄弟喝最后一顿酒，到学校里那些踏足过几百遍的地方合影洒泪，甚至于和一些很讨厌的同学虚伪的商业互吹一波，这是在给自己的记忆留下这个坑。

配合一下学校的安排，拍几张奇奇怪怪到毕业照，虽然现在可能觉得蠢，但本质上也是在留下这个坑。

为了有一天你再路过的时候，能掉进回忆的漩涡。

你说这东西有意义么？没啥意义。

但我们活着，也不完全都是为了有意义的事情。

那多无聊呀。

2

当年我毕业的时候，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

在我看来，毕业不是一瞬间的事情，不是在你拍毕业照的那一瞬间才毕业了，也不是在领毕业证的时候，或者在你最后一次走出校门回望的时候。

毕业是一个持续疏离的过程。

毕竟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实习，其实每一天都在离熟悉的校园生活越来越远，我甚至急着赶紧拍完照快走，我还得干活呢。

沙雕老板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你意识到你即将毕业的那一瞬间，可能是微博上开始聊就业问题了，可能是最后一个学分修满了，可能是辅导员催实习了。

到你离开学校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在一个人的出租屋里醒来，忽然发现床对面没有了蚊帐里的灯光，冬天不想起床的时候没有人能帮你带饭，尤其是在公司里领导不会像老师一样无限宽容你，做错了事可能不会挨骂但是会被无限穿小鞋，那一刻你终于意识到你不再是学生了。

你握紧拳头，准备给沙雕同事一次正面回击，准备在业务会上和老板撕逼，准备搞一次跳槽。

这个时候你才真正毕业了。

在疫情的这段时间，学校动用了各种骚操作，就为了让学生能安全地拍上一个毕业照。

虽然最后的结果不一定让所有人满意，但是其实也很难有更好的办法。

关键是，这些事情对学校本身是不存在利益关系的，这些记忆其实只对你自己珍贵。

但很多学校仍然要让你拍这一个毕业照。

你觉得好麻烦啊，凭什么啊，我不拍了还不行吗？不能给我们整一点阳间的东西吗？

但是说真的，提供一张照片是简单的，一个个把学生P上去才是麻烦的。

尤其是那个P了几千个学生的一寸照的学校，心疼负责P图的老师的眼睛。

即使它很丑，即使它很魔幻，但它就是此时此刻，在2020年毕业的你们共同的回忆。

十年、二十年以后，你遇到当年的同学，甚至只是在那一年毕业的同龄人，你们聊起2020年的时候话题绝对避不开这张诡异的毕业照，但是那个时候它已经不再黑白斑驳，而是开始泛着岁月的黄。

犹如阴间的面孔也变得和谐。

于是一切都柔和了起来。

在残酷的世界里，这一抹柔和，弥足珍贵。

3

我毕业的时候做毕业总结做到胡言乱语，甚至在团结同学的部分那一栏写上了每天晚上都让舍友屁股疼。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其实一直想让我屁股疼，这年头做个英俊的男孩子太难了。

身边的人对我的爱居然不让我知道。

我要是早知道他们这么想，说不定我就发财了。

你们不要乱想。

现在回过头看，一切所谓毕业的乌七八糟，归根结底都是仪式感。

我们为什么需要仪式感？

仪式感是记忆的锚点。

只要你学会了回忆，时间对你就是无效的。

岁月唯一带不走的，是你回忆的权力。

于是有一天，好多年后，我们竟然怀念起了那个当初恨的要死的学校。

如果外人在你面前骂这个学校，平时西装革履斯文的你，甚至可以抄凳子拼命。

维护那个被你一天骂18遍的学校。

是因为我们都是抖m，都还没被学校虐够吗？

不是的，因为虐你的是学校的领导，没有人会怀念大学领导吧？没有吧没有吧？

我们怀念的，是大街上露出大白腿的学姐学妹，是食堂里两块钱一份的冰绿豆粥和一块五的大烧饼，是那帮一起打篮球通宵LOL的兄弟啊。

是夏天的风，春天的花，以及冬天的落阳。

是从今以后三十年，世间仍有春秋冬夏，我们却再无寒暑。

毕业照可以P出来，但P不出的，是我们傻X的岁月。

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

也说不上什么可惜，但就是没了。

4

如果说人生是分章进行的，那么大学毕业起码是其中一个高潮的小节。

我看到过一个说法，为什么很多人许愿第二年一定要如何如何，但其实新年到来以后并没有任何改变？

因为银河系第二旋臂上一颗行星又完成了一次公转的周期，和一个人类的命运之间并没有直接关联。

时间是平滑的，“一年”只是人为规定的象征概念。

从这个角度来理解，毕业好像也是一件微不足道、毫无影响的事情。

理论上还不如你今天上厕所选择倒立更加劲爆。

但不是这样。

因为真正改变的并不是时间，而是那段时间里活跃在我们身边的人。

毕业是一场双向的离别，学生离校园，同学离同学。

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是随机的安排。

这一别，绝大多数人今生都不会再见。

当然，可能此时此刻，你也不想再见。

毕竟严格来说我们这几年从前从后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关键是，那种决绝，那种再无下文。

想合好的没有机会合好了，想打他一顿的没机会下黑手了，想吵回来的架，想了结的恩怨，曾经输掉的那个球，全都随着毕业消散在了风里。

没有人喜欢一个讲不完的故事，一首太仓促的诗。

当然，现代科技那么发达，交通那么便利，将来我们当然还有机会再见到想见的人。

但是那时候你已经不再是你，我也已经不再是我。

大家带着虚伪的笑容，互相递烟，甚至还有可能叫错名字。

例如我就在前同学的婚礼上，被错叫成了吴彦祖。

但我没有纠正这个错误，因为他被社会磨练后，眼光愈发毒辣了。

我不能否认他。

5

我们怀念学生生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其实是因为压力轻。

只有在被社会反复毒打以后，我们才会知道做一个少年有多爽。

因为我们关心的不只是学分和打卡签到点名，还有房价油价奶粉钱，面对的也不是可以轻松摸鱼的课堂和蒙混过关的考试。

在学校的时候努力就可以有回报，一切收获都会反馈在卷面上，但生活会告诉你什么叫白给。

求不得，放不下，回不去，这就是青春的三句注脚，很矫情，但也发自内心。

尤其是今年的梦幻开局，让大家都恨不得抓住罗志祥老师，逼问时间管理的秘籍。

嗨，如果能逃的话，谁不想脚底抹油呢。

只不过逃不了，而且一回头，青春都逃了。

绝大部分普通人们的青春，都只是一个个画不圆满的逗号，在人生的夹缝里四处漂荡，随波逐流。

疫情下的毕业照，只是无数个不圆满里，普通的一个。

但不圆满又如何，生活就是不圆满。

那张毕业照里的人，有的可能已经彻底没有了音讯，聚会可能永远凑不齐人头。

甚至终于有一天你看着这张照片，却发现很多人你都叫不出名字了。

再照照镜子，你发现自己也在苍老。

或许你会不满，但可能更多的是释然。

这就是生活。

是二十岁的男人就不该哭泣，因为我们的梦想在远方。

到四十岁的时候我们再相逢，笑说多年来无泪的伤口。

没有哭只有笑

笑你当年的荒谬

没有哭只有笑

笑我一个人走出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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