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后浪研究所”(ID:youth36kr),作者:吕方,编辑:薇薇子,插画:郭力源,36氪经授权发布。
好笑,冒犯与攻击性,在脱口秀舞台上,女人们显得越来越自如了。
总有人觉得现在女脱口秀演员势头越来越旺了,但单立人喜剧的签约演员小鹿可不觉得,用她的话说,女脱口秀演员现在可不是台面上的什么“高光”,充其量也就是个“阴影”。
“你们女的怎么老从女性视角出发?”“你在台上怎么能讲这么私密的事?”“你是不是拿女性视角当财富密码了?”……你瞧瞧,这都是她们高光背后所遇到的“差评”。
站在必须逗人发笑的舞台上,女人似乎需要格外强大的心脏。于是,我们跟单立人喜剧的三位90后女将小鹿、潘越、璎宁,一起聊了聊成为一个好笑的脱口秀女演员,需要多么“厚脸皮”。
以下是她们三位的欢脱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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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得很,璎宁最近看到了一篇文章,关于“女喜剧演员在美国的发展”,文章提到,“女人不好笑,只有男人好笑”这话,是一个美国男人在1695年说的。当时看到这句,她就琢磨,这是怎么追的本溯的源呢。不过这也确实折射出,社会结构中男女话语权的轻重。哪怕到了1970年代,美国的脱口秀文化也就只能接受女人讲一些自嘲的段子,不能去参与观点的表达,比如政治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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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没男的好笑?还脸皮薄?小鹿觉得,她们倒从没有哪一刻是因为有人觉得女生不是很好笑会受挫。而且吧,如果女生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讲得不好,她提早退出其实是个好事,就没耽误太多时间,算是止损了。不像挺多男的,非常自信,不好笑还一直坚持讲讲讲,很多年过去了,依然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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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补刀说:你想想,如果大家都觉得男生更好笑,那他对你期望就比较低,女生只要正常好笑,那就会很好笑了。你只要再超越男生一点,那就更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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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做脱口秀?小鹿以前一直以为女性喜剧人就是赵丽蓉那种类型的小品演员,但她自己不会做大幅度的表演,直到看了美国当红脱口秀节目《艾伦秀》才意识到,哦,原来女生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幽默。2014年,读研二的小鹿刚把论文的初稿选题定了,就揣着2000块钱坐着火车来北京来学写段子了。后来一看还有可以免费住的地方,好哎,那就留一留吧。从此上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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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年的璎宁是在2018年看的第一场脱口秀,小鹿是那场惟一一个女演员,段子在整个演出中“炸场”了,让她印象深刻。演出结束后,主持人拿了一个二维码让观众们扫,“如果想说脱口秀就加入我们”。璎宁想要不试试吧。也这样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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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越之前做单口喜剧比较少,主业是戏剧的创作和表演。后来单立人的石老板问她,“要不要来演喜剧短剧?”她说,“好啊!”然后就再也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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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嘴时,她们仨都经历过那种站在台上不好笑的尴尬。怎么缓解呢?“厚脸皮”的方法就是,讲完“谢谢大家”就下去了,以及——学会忘记。三个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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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光脸皮厚也没用,璎宁说,你下台就得分析自己为什么这段垮了,感到尴尬是个情绪的问题,你下来得更理性分析,下次再去改进。但是该尬还是尬,演员在台上得愿意忍受这个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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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发笑这件事情不容易,变好笑自然也不是什么玄学。小鹿她们在没做这行之前,也是愿意跟朋友聊天中加一些梗的。她很难接受两个女生之间聊天,就是平铺直叙,那天怎么怎么,后来怎么怎么,然后另一个女生接着说,哦,我有一天又怎么怎么。“你的历史不值得被重复,除非它有笑点。”小鹿讲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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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觉得目前女性脱口秀演员势头正旺,但小鹿的实际感受是女性脱口秀演员还是在少数,只是原来可能在熟悉的节目里有十个男演员、一个女演员,后来出现两三个女演员,大家就说“哇,好多女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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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成了所谓女性的红利,璎宁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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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总是指责她们以女性角度出发的评价,小鹿说她以前会在意,但后来她就不在意了,小鹿觉得说这种话的人都是大傻子。因为,说这种话的人都是男性,从来没有一个女观众说你为什么说这么多女性的东西、我不喜欢别人说我的痛苦、我不希望有人看到我的悲伤。“男生说段子不是站在父亲的角度,就是站在丈夫、儿子的角度,我说去妇产科检查,别人就说你是女性视角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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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仨最近打算做一个叫《女性超车指南》的节目。因为目前市场上还没有这样一个喜剧,来帮助女性说一些生活中大家觉得不太能放在台面说的真实困惑。小鹿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不用割裂两性激化矛盾,而是用潜移默化的喜剧方式,让男生看到女性正在真实经历和承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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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女权主义者稍微幽默一点会好很多。璎宁觉得,这个道理就像一个女生跟男生歇斯底里吵架,他是不会愿意沟通并解决这个事情的。但如果是以一种玩笑的方式把这个事儿说出来,男生是会愿意接受的。“你如果指着男生的头和他说这些教条,那肯定谁都不乐意。”璎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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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台上讲女性的议题,也会引发女性的不适。比观众多跑一步,观众很OK,多跑了三步,就可能不大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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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越有一次跑猛了,她将“阴道泡腾片”讲到了段子里,这种药需要塞到阴道里,但很少有女生有这样的经验。没有炸场,潘越觉得,现场观众可能有一种“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但你突然来跟我说这么私密的事”的那种突兀感。但那天有个外国观众,听了很开心,之后还追着看了潘越的默剧和即兴,一见到潘越就会喊“阴道泡腾片”,啊,好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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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演员需要有一种小题大做的精神。不愉快的事发生了,正常人都是尽快忘掉、想开一些。喜剧演员就得想得不开一些——所有正常人都不当个事的事,他得当个事来讲,得能把这个东西凿出笑话来。心一大,就没喜剧演员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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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小鹿说,“前几天出门,有个大爷骂我骚,我当时被他骂蒙了,因为我当时穿得甚至过于朴素,口红都忘记涂。”后来小鹿就跟璎宁她们分析了一下这个事,满脑子想的是到底怎么可以把它写成一个很好的段子。还有一次参加演出,一位男主持人在小鹿上台时介绍她说,接下来这个女演员她的胸特别大。莫名其妙,且过于恶俗。这些人,如果愿意,可以骂骂他们,这事就过去了。但作为一个喜剧演员,就必须事后来一刀:把它写成段子,通过一遍遍重复,换成钱,然后情绪就得到了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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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喜剧演员时间长了之后,看待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会有另外一个视角。比如说,一旦有人跟她们说分手的事情,她们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这个好,哇,这个你可以分析一下,这个角度挺好,我可以帮你写成段子。那天有人跟璎宁说了个什么事,璎宁感慨,这事怎么没发生在我身上呢,多好的素材。是挺丧心病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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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脱口秀演员的过程就是不断打开自己的过程。新人上台的时候,讲的确实是一些自嘲的东西,化妆前后的差别,直到后期,以前经历过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才愿意把它讲出来。讲了脱口秀?年后,直到自己的第一个专场上,小鹿才做到了这一点。小时候爷爷对她不太好却偏心哥哥,她将这件事写成段子后感觉有点战胜了这个心结——爷爷就是因为性别不喜欢我,但是又怎么样呢?没关系,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他看轻我而看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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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小鹿和璎宁,主业做喜剧短剧的潘越更愿意藏在角色后面。小鹿说,潘越段子其实很好,但她就是不愿意讲。她不愿意用真实的自我面对观众。但是偶尔可能因为情绪过于负面,然后她想去把这个去发泄一下,然后就去上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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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聊点严肃的。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吗?反正璎宁并不完全同意。这个价值上得太大,让人有压力。她觉得喜剧的内核,就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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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可能是个八核处理器,悲剧可能就是其中一个核,把它作为喜剧创作的唯一定义,就是错的。潘越也一举掀翻了这句经典,“很多伟大的人说了很多伟大的话,你也没必要把它当成这件事情的唯一标杆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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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才(类似于相声表演中的对口相声,一位吐槽者,一位装傻者)的内核不就是,傻雕。小鹿说。